南畅西南。

林轩和宋清两个人并排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何文祥一人走在很前面一段，但是保持在视线范围之内。

“我们没有拖下去的资本了。”林轩说，“旅馆的联系人现在还被绑在房间里，所幸他的手机到现在还没响过，我猜大概是他是和这个带何文祥出来的人单线联系的；而这个人在咖啡馆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即便他明天才会醒，今天过夜是绝对会引起怀疑的。”

“嗯，所以我们需要直接行动。”宋清说，后面本来还有一句，但是她没有说。这是一个很能察觉空气的女子。

“这还是我第一次参与这种大约会有危险性的任务，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等到明天，让何文祥先回去。”林轩说。

“其实也可以…”宋清又说了一半，然后说，“之前我自己已经发过短信给倩姐了，她应该会开着车往南畅赶，大概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了。”

“如果因为被发现从而转移‘驿站’的话，短时间内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找到他了。”林轩说，“虽然我非常不喜欢赌，但是有时候不得不赌，去也是赌，不去也是赌，真是无奈啊。”

“那就还按照你的计划来吧。”听到林轩这样说，宋清说道，“只不过…其实这件事本来不应该是你来做的。”

“你说的没错。”林轩说，“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管这样一个人呢？他跟我关系也并不是那么好。我本来没有义务也不那么有资格现在站在这里。”

他在黑暗种微微低下了头：“可是你知道么。在那天拨通了他的电话，听到了他说的那些话之后，如果我选择置之不理，似乎一切都还能照常，但是这件事情会变成一粒种子，种到我心里去，一旦有一天，再一次听到何文祥的消息，我就必然会想起来，想起来在毕业之前我曾经对他的求救置之不理，想起这个夏天的毕业季，有一件事情始终不那么圆满，那是因为我自己——是我自己的原因，没有勇气哪怕是去尝试一下。它会结出一种叫做遗憾的果实，而且永远不能被弥补。我大学里经历过很多类似的事情了，每当回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就会想，啊，当时如果做出不同的选择该多好啊。我不愿面对它们，但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了，更不愿意这样的事再增加了——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真的…”林轩深吸一口气，“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既然我已经成为了行动司的一员，那就再也没有任何能够推脱的借口和安慰了，事到如今，只有——勇往直前！”

19 炸营

凤凰轩小区。

这里是南畅县城西南一处安置小区，名字听起来很气派，但是实际上已经是多年的老小区了。南畅到如今，青年流失很严重，像这样的老小区，多是本地的老人小孩住，还有就是一些外来人口租住。

23幢602，顶楼。

在一片黑暗中，何文祥有些颤抖地敲门。

没有人应门，过了一会儿，猫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有人在往门口看。不片刻，门打开了。

门内站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平头，看着何文祥说道：“袋口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他…”何文祥尽量让自己说话显得自然些，“他跟我走到楼底下，让我自己上去，他要去买包烟。”

平头男子点了点头：“那你先进来吧。”等到何文祥进去之后，将门关上。

“怎么样，市场有没有做成？”平头问何文祥。

“做…做成了。”何文祥说，掏出一叠钱交给平头，“还有四个市场，做完了之后可以放我走的吧？”

“等你做完了再说。”平头收下钱，说道，“进小房间。”

何文祥唯唯诺诺地进了左手边厨房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里面不大的空间里摆满了和“修真”有关的东西，地上有一个六芒星型的符阵，左边有一个上锁的铁皮柜，这个柜子里装的都是一些符纸、药剂等等的物品。右手边靠墙的地方有一个水池，白色的砖壁已经被染黑了，看起来格外脏。后方有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个纸盒子，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快餐盒、写过的废纸、打火机、当作烟灰盒的纸杯子…

何文祥在桌子前的小凳子上坐下，掀起衣服，露出那块黑色的符印。

那平头男子站在他面前，将右手虚按在符印处，那符印仿佛有感应一般，竟然缓缓地流淌起来，在何文祥的皮肤上突起，如同一条黑色的正在游动的蛇。

而相应的，那平头男子的手掌中慢慢凝聚出一团黑雾，那黑雾与黑色符印互相吸引，于是那条黑色的蛇竟然从何文祥的皮肤中窜出，看起来如同液体一样，被那团黑雾吸引融合。这个时候平头男子另一只手将一张空白符纸平摊在桌上，右手引导那团黑雾靠近空白符纸，那团黑雾便又溶进了符纸当中，那空白符纸一阵异动，隐隐如同大风刮过时的那般的尖锐哀嚎，待到异动完全停息，那空白符纸上已经显现出了与之前在何文祥身上完全相同的符印。

平头男子挥了挥手：“你出去吧，到三山那边点到，晚培训刚刚结束，今天的你就不用做功课了。”

何文祥出了小房间，到对面卧室门前，敲了敲门，门是上锁的，里面有人问：“谁？”

“我，小巷。”何文祥说道。

门锁被打开，何文祥进到房间里，里面地上铺了那种小孩玩具一样的塑料垫，有十几个人坐在房间里，有男有女，此时晚培训已经结束了，但休息时间还没到，这十几个人就两两三三地坐着，说说话。而在一旁负责监视和管理的，则是小头目，绰号叫“三山”的，给何文祥开门的男子。

何文祥在点到之后，有些不自然地坐下，平时和他关系还好的有一个绰号叫“小梅”的女子跟他说：“小巷，今天又做了一个市场？”

在这里，互相之间不知道真实名字，只用外号代替，但是外号多半也是和名字有所关联。

“嗯。”何文祥有些僵硬。

“那还有四个就可以出去了。”小梅说道，“真羡慕你啊，我不知道还得在这里过多久。”

何文祥说道：“四个也很多，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做四个呢。”

“今天晚上培训会又讲‘修真’了，大导师讲了‘包装’，但是我总在想，”小梅压低了声音，声音混在人群的声音中，“卖了那些东西，以后不会有人来找我们吧。那些东西…我怕出去之后，还是因为这个会被抓起来。”

“又不是我们自己想卖的，我们有什么办法？…”何文祥有些激动地说，随后发现三山目光朝这里瞥了一眼，一下子就不敢作声了。

小梅轻轻叹了一声，转头又去和其他人说话。

何文祥挨着人群，余光偷偷地看着三山，他平时是个格外谨慎小心的人，但是到了睡觉之前，左右无事，逐渐也变得有点松散起来了。

这个时候何文祥偷偷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掖在腿下，谁知道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三山叫他：“小巷。”

何文祥被这一叫几乎魂飞魄散，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应答，愣在原地。

“你是和袋口一起出去的吧，他人呢？”何文祥又听三山问道。

“他…他出去买烟了。”何文祥结结巴巴地说。

“哦。买个烟这么长时间了。”三山说道。

“估计又偷偷出去按摩房了。”三山又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声地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何文祥没听到，他紧张地看着三山，以为已经被发现端倪，手掌已经被汗水浸湿。

过了一会儿，见对方依旧没有动静，何文祥才干咽了一下，将藏在腿下的符纸悄悄打开，那符纸便缓缓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出来。

“这是…”三山正坐着，突然闻到了一股从未闻到过的味道，“什么味道…”

话还没说完，他便觉得天旋地转，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连嘴巴也失去了知觉，完全无法说话。

在他视野里，一群人也纷纷无声倒地，只有一个人默默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

是他…这怎么可能！三山在心中又惊又怒，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到放在自己口袋的钥匙串被缓缓地拿出来，那双手甚至还在颤抖，然后就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房门被打开了。

“小巷…”疑惑的声音，短暂的停滞。

“三山！！”

“啊啊啊！！”

突变之中，大门的反锁亦被打开，那门开启的一瞬间传来了沉重而厚实的声音，随即“砰”的一声被踹在墙壁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一声巨喝：“修真委员会，还不束手就擒？！”

但是很显然对方没有束手就擒的迹象，于是在客厅里，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直到此刻，躺在地上的三山才意识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炸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