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一个机会。”沈相言望着眼前这个狼狈里却带有一分不肯屈服的段钰道。“将你所作之恶公之天下，若一句是假，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在说出生不如死的时候，燕语迟分明觉得身边的沈相言在颤抖。

……

今日早朝，一众大臣等了好几个时辰，在大殿内各出其相。有忍不住来回踱步，满脸焦急；也有止步于前，靠着柱子发呆一脸生无可恋的。

直到有一众穿着盔甲的城南军走了进来，见他们个个都持有兵器，一个大臣黑了脸，指责道，“殿内不许兵戈相见，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来到了说话那人的面前。大臣瞬间便被他逼人的气势吓得脸色一变，往后退缩了一步。

首领却沉声道，“凡抗议者，杀！”

此言一出，殿内大臣瞬间吓得满脸写满了惊恐，惊慌失措地看向了此时的新丞相黄老。黄老一脸懵相，忍不住将眼光看向了傅航，压低声音道，“傅大人，你看现在如何是好？”

傅航向来温和有礼，在朝中并未与人为敌，恰巧是他这温和的脾性，导致了朝内一些大臣压他一头，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眼下真正出事了，这些人却又视他为救命稻草，实在是恶心至极。

傅航却不以为然，他望着城南军的首领，想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城南军似乎对他印象，方才对那大臣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反转。

首领笑道，“傅大人，我们也是领命而来。”

傅航却问，“不知首领大人领的是谁的命？”

毕竟这带兵上朝廷，可是头一次的事，为了弄个清楚，傅航自然要问个明白。

首领回答，“自然领的圣上的命。”

此话说完，段钰便穿着一身常服走了上来，众臣见他相安无事，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去。可仔细一看，段钰的左臂似乎有些异样，行走间刻意地遮挡着，傅航一眼就看出了他左臂有伤。

“诸位。”段钰如往常一般的神色，只是没穿龙袍，难免让人有些疑惑。他继续说，“今日有一件事，朕地给你们一个交代。”

于是，众大臣全都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那位。

“朕受内心蛊惑，未能气度恢弘，励精图治修养民息，假借他人之手谋害忠良，实属逆天行道，自损命途。”段钰面不改色地道，眸光瞥到了隐在一旁的沈相言和燕语迟二人身上，他忽然咧嘴一笑，“朕心有悔。”

说完，便是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底下一大臣却道，“陛下，人无完人，谁生来便没做过一件错事，知错能改便是好事。”

“是啊，陛下，您若因此龙体欠安，百姓则苦不堪言那！”

这些话，听在燕语迟的耳朵里，便格外的讽刺。

段钰草草几语，就涵盖了自己所有的过错，而这些人不仅对他行过的恶既往不咎，反而以一个圣人的角度，来劝行凶作恶之人知错能改便行？

他们原谅了她，可真正的受害者并未原谅他。

燕语迟道，“你们可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吗！”

突然的一道女音传来，倒让一干朝臣有些惊讶，又见来人是她，未免拿不出好脸色看她。唯独傅航一人，目光担忧地注视着她。

燕语迟继续道，“他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将我大哥做成傀儡，导致我大哥性情大变做了许多错事，最后我大哥醒悟后，不忍直视这一切，自裁了；燕家满门一百多口人，妇孺老小皆死在玄京门手下……”

“还有沈家！”燕语迟提到沈家二字的时候，沈相言突然看向了她。

“沈家到了而今，唯独沈将军一脉，沈家夫妻两口，一世清白英明，唯一的儿子也被人栽赃陷害，将其功绩抛诸脑后，贬为流民。而做出这些事的人，就是你们口中这个圣明的君主。”

大臣们听完，却质疑她，“一己之词空口无凭，陛下念及旧情，才允许你们这些余孽能在京城走动，如今一看，这是在养虎为患啊！”

燕语迟笑了，眸中却划过一丝冰冷。“有人眼瞎，想要包庇罪人，不敢认清事实，可也有人是明眼人啊。我若无凭无据，怎敢如此肆意妄为，公然在朝堂上给指责堂堂中原的皇帝？”

那大臣还想说什么，却见沈相言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口中的话便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沈相言看着眼前的段钰，“我说过给你一次机会的，你若不肯把握，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段钰眸子一冷，在二人转身之际，便道，“好！”

“是朕干的！这一切都是朕做的！是朕没当好这个皇帝！将你们所有人玩弄于鼓掌！是朕害了燕家满门！是朕害得沈家流离失所！”

段钰努力地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将目光竭力地放在燕语迟的身上。他颤抖着手指，指向了她，仿佛仅留存了最后一口气似的说道，“若……若不是因为你，朕怎会做出这么多错事……”

死到临头，他仍然没有认清，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做出了这么多的事来。

燕语迟眸中一惊，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

满宫都知道段钰爱她，偏向她，所以就当段钰说出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所有人深信不疑。

何为妖女，骊姬也。

相传古时，有一国君的女儿，容貌美丽姿色过人，为了与前来攻打自己国家的敌国求和，便将骊姬献给了敌国的君主。后来，骊姬获得了敌国国君的专宠，开始干预朝政，使用各种阴谋诡计挑拨离间君主与朝臣、乃至几位皇子之间的感情，导致朝政弭乱，有人自杀，有人逃亡，而敌国的国君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骊姬所做，临死前都要嘱咐身边人护她安宁，最后国破家亡，黎明百姓苦不堪言。

这个故事，燕语迟从小便在各大话本子里看过。人人恨妖女，恨她们蛊惑君主，将一国百姓置于炼狱。

但燕语迟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会被人骂作一个妖女。

“老臣从小看着陛下长大，他还是太子时，勤学苛己，乃至先皇都称赞他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个圣君。只是陛下终是肉体凡胎，若非心有邪念，断不会做出这些事来。”黄丞相看向燕语迟，语意不明地道，“而促使他心生邪念之人，就是你这个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