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梧叶已秋声,梧桐叶上萧萧雨。
秋雨过后,一地的菊花,开得清冷。倩人翩翩,夜宫魅有些茫茫然,潋滟红妆,行走在花间。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她凝神定在不远处的一株菊花上,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千姿百态的花朵,姹紫嫣红的色彩和清隽高雅的香气,吸引了她。她身体微躬,伸手掐下那株菊花,凑到鼻尖嗅了嗅,蚀骨的凄凉味儿。
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微突地腹间,笑得淡然,轻语:“孩子,娘亲是否要留下你呢?”
阶兰凝暑霜,岸菊照晨光。露浓希晓笑,风劲浅残香。
菊花败了,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夜宫魅撸起袖子,俯下身子,拿起扫帚缓缓地扫着一地残菊花。
忽然,听闻身后小左的声音响起:“娘娘,你不要乱动,小心动了胎气。”
夜宫魅抿嘴带笑,回眸望去,静谧一笑:“小左,不碍事的!”她继续扫着这一地的残花瓣。
小左还是不顾她的说辞,一把夺过扫帚,嘴里还愤愤的嘀咕着什么,心底的担忧之情油然而生。
“王,走了吧?”她的眼眸幽深无底,她温婉地问道:“他没觉察到什么吧?”
“应该,没有!”小左轻答,状似漫不经心继续扫着凋零的菊花瓣,莞尔,双膝跪地,捧起地上的菊花,喃喃道:“可惜了!菊花!”
夜宫魅淡然地望着感慨万分的小左,双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腹部,有节奏地爱抚着一遍又一遍。
菊花残,满地伤。
夜宫魅站在窗前发呆,徐徐闭上眼睛,一种熟悉的感觉再现,她微微睁开眸子。
“娘娘,夜深了,睡吧。”吐蕃王快步向前,一把将夜宫魅抱在胸前。透过冰冷外裳,她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温度和他沉稳的心跳。
夜宫魅沉默,不能言语,不能自已。她的使命就是拿下他的命,她的族人在等待着她的救赎,可是她却发现有些东西在暗暗转变,她居然决心留下他的孩子。
吐蕃王别有深意,似不经意道:“魅儿,本王想把心都交给你!”
话语刚完,夜宫魅双唇紧绷,不言亦不语,这是他的请求还是命令,她费解,她彷徨。
“你不愿?”他有些意外,眼神中的笑意黯淡下去。
夜宫魅淡淡微笑颌首:“臣妾不敢。”她永远都是这般淡雅高贵,异于常人。
吐蕃王嘴角有着掩不住的深意,眸子里充满着信任,声音沙哑:“不要背叛本王,一生都不要。”
她的泪水悄悄滴落,怅然无声,他的信任换不来她的罢手,她注定会成为一个背叛者。
寒冬,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夜宫魅半倚着贵妃椅,绸缎般的发丝微微盘起,一身白色的貂毛的裘衣,更显容貌艳丽,纤妍洁白。
“娘娘,冰宫主不在小屋!”小左在耳边低语着,站在门槛前打落着衣裳上沾上的飘雪。
夜宫魅转而望向天空,雪花飞絮,漫漫飘荡,满天莹白。她淡淡道:“小右呢?”
“小右也不在小屋!”小左立时答道,有些急切,有些暗忧。
夜宫魅低头看了看突起的小腹,浅笑挂起,幽幽然道:“有些时日,冰儿没来宫中了!”
小左揣测道:“屋子里很洁净,应该是有些事情要办,暂时离开了!”
“你去小屋等着吧!一直等到他回来!”小左的揣测没有冲淡她的担忧,她是懂得夜宫冰的,除非是非常时刻,他才会放弃坚守。
小左连声应喏,躬身欲退至门外。
夜宫魅想了想,沉声叫住了欲走的小左,附上一句:“不要告诉冰儿我有身孕的事宜,他问起来,就说一切都好,勿挂念!”
小左定住,听完了她的吩咐,点了点头,转身撑起油纸伞,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雪中。夜宫冰僵住,雪落在俊美的脸颊上,沁骨的寒冷,他傲然站立着,透过窗户望向宫殿内的人儿,那眸中还蕴着深情,愤慨,爱慕,恨意,痴迷。
外面微微起风,夜宫魅欲缓缓起身关窗,走至窗前怔住,他静立在她的眼前,岿然不动。
“冰儿,你怎么来了?”她慌乱地走出殿门,她晓得他在生气,他高扬眉角是在表示抗议,
直射的利芒是在宣誓着他的怒意。雪地里的她,清雅如菊,似月光华。
“魅儿,你有身孕了!你有了他的孩子?你爱上他了?”他如玉温泽般的言语,掀不起波澜,却能暗自宣泄着浓郁的怒意,她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
夜宫魅拉着他离开雪地,走近温暖的内殿,柳眉不禁意间溢出一抹忧伤,她定了定,深沉一笑:“对,我是有了他的孩子,但是我不爱他,孩子出生之日,就是他的死期!你不相信姐姐了?”
他未答。刺骨的寒风拍打着他的衣袂,翩若惊鸿。他偏过头,不让她看见他的神情。她给了他一个美丽无双的答案,他很满意,可是他也深深地感受到她那若隐若现的苦楚,顿时心疼不已,暗涌杀机。
他浓密的眼睫上,沾了的雪尘,在顷刻间,融化成了泪水,眨眼睛,滑下他的脸颊,滴落在彼此的心底。
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凝住,停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