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里到医院的时候姜玉已经吃完早餐了。

她看见了垃圾桶里的一次性餐盒，上面还沾着蒸汽与水珠。

姜玉看见提着早餐进来的徐庆里有些意外，他高兴得眉梢高高扬起：“你来的好早。”

徐庆里拎过椅子坐下：“不早，你都吃完了。”

她含笑地看向眼前这个想编个谎言但被提前拆穿的失望男孩，他应该也没起床多久，有些睡眼惺忪。他有些不服气地：“你怎么知道的？”

徐庆里朝垃圾桶扬了扬下巴，姜玉探过身看了看，瘪了瘪嘴巴。

李维洋这时也进了病房，和徐庆里打完招呼后也看见了她手里的早餐，笑道：“正好，我惦记小姜的胃都没买包子，给我吃吧！”

徐庆里僵了僵嘴角，心里骂了李维洋几句：“姜玉胃没大毛病，能吃包子。”

姜玉听了高兴道：“那我们正好一起吃吧！”

姜玉看着是没了大毛病，说完就迈下床去了卫生间洗手。

趁着姜玉走了，徐庆里又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白了李维洋一眼：“就你惦记。”

李维洋讪笑着又拎了个凳子，佯怒：“小巴辣子，我帮你照顾小孩你吃哪门子飞醋？”

李维洋本来只是开玩笑，但他发觉自己说完后徐庆里的神情却丝毫没变，倒是坦然地，带着点笑意地看他，像是在等他的反应。李维洋嘴边的笑纹一点点展平，他的心沉了沉。

“等我呀？”姜玉从李维洋身后走过来语调轻快地说道，胶着的空气似乎瞬间被洗手液的茉莉气息融化了，徐庆里窝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甩了甩袖子，探过身取了筷子，笑道：“那当然。”

李维洋眼看着身旁这个白净俊俏的男孩的耳朵瞬间红了，他的心好像突然也被那股若有似无的干净味道包裹着软了下来。

姜玉已经吃过了，又没有李维洋的胃口，他小口小口喝着粥，先道：“徐庆里，我觉得我能上学了。”

徐庆里皱起了眉：“这才两天。”

“但是伤口都是在左边，”姜玉不敢抬胳膊给徐庆里看，肩膀还是疼的，“我右撇子。”

“那也得再多住一阵子。”李维洋也道，“虽然伤不是特别重，毕竟也是中弹了。”

“但是也太麻烦您了。”姜玉不好意思地跟李维洋说。

“不麻烦他了，这两天我来。”徐庆里道。

李维洋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小白兔一样的小男孩在徐庆里垂头时翘了翘嘴角，低头喝粥的时候还掀起眼皮偷偷看了他一眼，在发现他正看过去时受惊地连忙垂下眼帘，鸦羽般的长睫紧张地扑闪了两下。

李维洋无奈地抿了抿嘴唇。

吃完了早饭，徐庆里就催着李维洋赶紧走了：“等我走的时候请你吃顿好的。”

李维洋：“行。”就离开了。

“你什么时候走？”姜玉心有余悸地看着李维洋走没影才开口问道。

“不知道啊，”徐庆里坦然道，“为了打发他走随便说的。”

姜玉笑出了声，然后试探的语气问：“我上学之后你还留在上海吗？”

“当然啦。”徐庆里也开心起来，“等着你出院，也该轮到你这个东道主带我去玩两圈了。”

姜玉突然又想快点好起来了。

徐庆里特意给姜玉要了几台witc给他解闷儿用，谁知这小子不会玩，徐庆里诧异地问他：“那你不学习的时候都干吗？”

姜玉想了想：“兴趣班，然后看书看电影什么的。”

徐庆里当机立断：“那我给你弄个投影仪去。”

姜玉笑了：“不用那么麻烦，你…不喜欢看书？”

徐庆里咳嗽了一声：“也，也看一些。”

姜玉在心里偷偷笑了笑，面上表示赞同：“那咱俩就看电影吧。”

姜玉说看什么都行，于是徐庆里挑了一部很冷门的法国动画片，片子改编自一个伊朗漫画家，黑白调，画风怪诞可爱。

徐庆里坐在椅子上，几乎半躺在姜玉身边，看到一半的时候，她才开口：“你喜欢吗？”

姜玉其实根本没看进去，倒是察觉到了窗外天空的一点点变化。早上还晴着的天，这会儿已经发阴了，室内与幕布都呈灰调，被子与墙面都是白的，只有徐庆里侧过脸望向他的瞳仁是浅棕色，像黑白世界里的唯一光彩，像荒原中唯一生命发亮的灵魂，他的心脏在那一刻为之一震。

姜玉在以后的日子里看过很多遍这部片子，他越看越觉得，徐庆里在那天问他的话有着别的意思，但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无论是他没有认真看的第一次、还是之后的每一次，他都会肯定地说：“喜欢，很喜欢。”

到了晚上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姜玉听了徐庆里要走了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沉寂了一天的伤口好像复苏了痛感，开始不舒服起来。

徐庆里走后又折了返，她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姜玉缩起了身子在看手机，徐庆里停了脚步，她问：“怎么了？”

姜玉抬起头，看见她后笑了笑：“没事，你快走吧，一会儿雨该下大了。”

徐庆里却走进了病房，质问的话说出来带了些埋怨：“你是不是一直疼着不吭声？”

姜玉躲开她灼灼的目光，不在意地说：“真没什么，我问医生了，就是胃黏膜有点受损，过两天就好了，真的。”

徐庆里几步就迈了过去：“那就是落下病根儿了，还说没事。现在就疼着？”

姜玉开玩笑地说：“有点，我才多大呀…”

徐庆里看着姜玉一整天都不太好的脸色，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应该是疼一天了。徐庆里立马叫了护士来看看，姜玉也就顺从了，他看着忙里忙外的徐庆里突然有点不真切的恍惚感，但是开心的，开心得有些虚幻的感觉。

来的护士照例先要给他做些检查：“把衣服撩一下。”

姜玉平躺在床上，把衣服卷到胸部以下。

护士一边摁压着一边问他哪里痛，姜玉轻蹙起眉，呼吸变得长缓，他听话地一一回答着，脖颈间喉结撑起的线条在紧张情绪的支配下微微跳动，青色的血管从扬起的下巴隐隐探出，然后静静地消失在锁骨。

护士的手掌用力地摁着发痛的地方，同时姜玉感到徐庆里自然而然投来的目光轻轻地游移着，像轻柔而漫不经心的指尖正抚着他的身体。姜玉耳廓开始微微发热。

徐庆里看着那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带着力量上下起伏着，那手下的肌肤呈嫩白色，区别于在灯下泛着黄的乳白色手套，男孩皮肤的颜色更加惹眼而具有生命力，他年轻而纤细，腰部与突起的胯骨间的线条浑然天成，不带一丝赘肉。

徐庆里下意识地挪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