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是什么”

这是思考后，黎昂所能想到的唯一应对方式——装傻。

维因没回答这个问题，瞥了眼黎昂的手：“我劝你不要乱动，我的手很稳，但如果有外力拉扯，走火的可能性就不止一成了。”

考虑到自己也没经受过训练，唯一学过的格斗方式是大学军训的军体拳，黎昂抿了抿嘴，放弃夺枪的念头。

见黎昂一动不动，维因倒先笑了一声，竟也放下了手：“别紧张，看你吓成这样，有趣。

“放心，我可不会在这里杀人，引来老板的关注不说，这么近的距离，溅出来的血会弄脏衣服的。”

换谁被枪指着都会被吓一跳吧还是说你们这个世界被枪指着是常态

黎昂压下心头的恼火，继续装傻：“我不知道你说的穿越者是什么意思。”

“不，你知道，且你就是。”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不错，我挺喜欢听到嫌疑人嘴里说出这个词，因为他们往往潜意识已经承认自己确实是犯人，只是没有证据。”

“我……”

维因转着左轮手枪，看得黎昂心惊胆颤：“实物证据确实拿不出来，但刚刚的对话里，你的发言已经是莫大的证据了。”

黎昂瞪大眼睛：“……什么”

“飞机。”维因眨眨眼，“是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飞机的”

“可你刚刚……”

黎昂没把话说完，因为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点：

作为自幼学习英语、大学还经历了四六级磨练的天朝学生，黎昂的英语成绩一向不错，他能够熟练地直接理解那些对话、看懂文章，无需“翻译”，这让他能无门槛直接理解听力，也让他一步到位理解了“飞机”的含义，压根没在意维因用的是……英语。

维因摊手道：“我喜欢打信息差的仗，这会让很多人不自觉地暴露出马脚。你虽然演技还行，头脑也算机灵，但在细节上不够谨慎。总得来说……前途可期。”

黎昂深吸一口气，重重呼出，对于他来说，心悸感并不陌生，但纯粹由他人言辞引发的心悸感觉比过去的病发心悸更不好受：

“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维因收起手枪，“如果我是审判庭——啊，现在该叫肃正局——的成员，本着否定穿越者存在的原则，应该把你抓起来。他们有着名为‘真实之火’的技术，不仅能彻底杀死你的灵魂，还能从你的灵魂中榨取出不少有用的信息。实际上，不少和你一样的穿越者都死在了肃正局的黑牢之中。”

“如果我是秘巫同盟的巫师，我也该把你抓起来，关进我的小实验室，对你进行一系列实验，在你死前尽可能多地挖掘出关于穿越者、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秘密。”

随着黎昂的心提起，维因却陡然话锋一转：

“但是，我只是个侦探，你身上没有赏金，你没有犯下罪行，当局也没有发布针对你的委托，我能把你怎么样呢”

“……欸”

“你难不成以为我会提着你去找肃正局，‘嗨，我抓到了个穿越者’哈，他们可最讨厌我这种民间人士，到时候肯定不会给我发奖金，我可没兴趣热脸去贴冷屁股。”

黎昂愣愣地看着这家伙，良久才回过神，抿了抿嘴：

“这个世界，穿越者很常见吗”

“常见倒也说不上，过去几千年大概也就两三位吧，而且也只是‘疑似’，毕竟官方并不承认穿越者的存在。倒是近几十年，随着失魂症的蔓延，不少穿越者随之到来，附身对象大多是失魂者留下的尸体。”维因再度坐到床边，“我接触过几个穿越者，对他们——对你们的情况很了解，你们都来自……地球好像是这么叫的，对吧。”

“至于飞机这个词，也是你的同乡告诉我的。飞行在高空的钢铁巨物，呵呵，这个世界的人可想象不出来这种东西，环境也不会允许这种技术出现。”

黎昂稍稍松了口气，如果这家伙没撒谎，那他认识好几位穿越者，对自己应该也不至于有那么大的敌意。

“你算是逃过一劫，既没有被当场烧死，也没遇上尽责的警卫，被送到肃正局。不过你自己得想想今后该怎么办。你们这些穿越者的共性是没有原先的记忆，大多已经被确认过为失魂者，如果贸然回归原先的人际关系网，或是被肃正局逮到，很难不漏出马脚。肃正局对穿越者的了解不比我少，加上‘真实之火’这一手段，识破你们的身份不要太轻松。”

“作为一个好心人，我给你两条提议：我可以帮你联络上你的同乡，虽然他们大多境况不比你好，但也有那么一两个出人头地的，你投靠他们或许会好过许多；又或者……你可以替我打工。”

“替你打工”这是黎昂没想到的。

“确切来说，是当我的助手。有一定智商且愿意动脑子，欠我个人情，还有把柄在我手上握着，绝佳的助手人选，不是吗这可比在报纸上刊登招聘广告找来的歪瓜裂枣好多了。”维因敲敲额头，“我的上一任助手被野兽袭击致死；上上一任失踪了一段时间，被我找到时只剩下半条身子；再上一任则被恶魔吓尿，死都不愿意再进我的事务所……嘛，所以我这里很缺人。”

……听上去当他的助手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黎昂斟酌着道：“当你的助手，工作是什么”

“很简单，我这里包吃包住，你只需要平时打扫事务所的卫生，买菜做饭，照顾我的猫……嗯，日常工作就是这些。”

这……真的是助手这不是家政保洁吗喂！

维因想了想：“哦，有案子的话，我不在的时候替我招待客人，对案情进行记录，出行时跟随，帮我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偶尔当一下诱饵。”

这听上去像样多了，虽然“当诱饵”也很不妙的样子。

“那……工资呢”

“都包吃包住了，还谈什么工资光是房租就比很多人的周薪要高了，而且我家还蛮大的。”

“……其他穿越者前辈大概没和你说过‘我家还蛮大的’有什么含义。”

“有意思，以后可以和我细说。啊，对了，工资实行分成制，每单委托我七你三，很不错吧”

如果委托金够高，听上去确实不错……

黎昂思考着该如何是好，倘若维因所述全部属实，那他的处境确实颇为不妙，没有合法身份，不能接触过去的熟人，口袋里也没钱……恐怕只能当个流浪汉。

而维因给出的两个选择，去投靠别的穿越者，虽然抱团取暖感觉还行，但这些人脾性如何，是否可靠，黎昂心里都没个底。

至于当维因的助手，虽然也不清楚这家伙的底细，但他好歹救过自己，还主动提供了这么多信息，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

维因眯了眯眼：“你的眼神，有些心动，但也有些怀疑，害怕我坑你呵，我坑你有什么好处图你钱我比你有钱。图你色我比你更色——这句不对，忘了吧。”

“……”黎昂感觉眼前这家伙虽然很厉害，但总感觉有那么点跳脱。

维因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灰银色的怀表，弹开表盖看了一眼：“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市政厅一趟——别多想，不是举报你。你足够的时间考虑我的提议。”

收起怀表，他摸出一张便签纸，将别在胸前的钢笔取下，刷刷写下一行字，递给黎昂：“如果你觉得我的提议不错，来这里找我，什么时候都行。至于你是打算找我要其他穿越者的联系方式，还是直接留下当助手，我都没意见。”

接过便签，只见纸上用黎昂从未见过却能认识的字母，以流利的花体写下一个地址：

绝界事务所，狮鹫街2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