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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3.16|

第九十四章心事一春犹未见

九郎原先还纷乱的心在一瞬间沉定下来。“皇叔怎会知晓此事?”

淮南王神态自若道:“令嘉总该知道没有官家的允许不好轻易出宫,你带着内侍们离开了大内,可守城的官员自然也得向上禀告……”他审度着九郎,见他虽然看起来憔悴,可并未露出惊慌之意,便又淡淡地道,“不过当时皇兄正在与其他大臣们议事,守城官员便将此事先禀告给了我。”

九郎垂下眼帘,答道:“是因为听闻民间有良医能治气喘心闷之病,但我又怕禀告了爹爹得不到允许,便想着自己先出去探访一番,以验证是否属实。”

淮南王叹了一声:“那倒是能看出你对太后的一片孝心了。可惜这种草野郎中就算有些本事,也是入不了皇宫大内……看你眉间郁色浓重,是为了太后的病情而担心?”

九郎低首,道:“嬢嬢的病越发严重,侄儿自然担忧。再加上刚才允姣说起的婚事,也令我心中不安。”

“近来确实事情繁多,我来汴梁之前也未曾料到。”淮南王面露无奈,又问道,“说来端王离京已有不少日子,你可有他的消息?”

九郎一怔,随即答道:“五哥是奉了爹爹的命令离开的汴梁,他去做些什么,皇叔在朝堂上应该比侄儿知晓得更多。”

正说话间,又有内侍赶来门前,说是奉命传召九殿下前去探视太后。九郎就此与淮南王道别,转身之际,忽听他在殿内不经意地问道:“许久没见到双澄,不知她是否还一切安好?”

九郎已迈出了门槛,听得此话脚步一顿。

回首望去,淮南王站在大殿门内,朱袍赫赫,面含微笑,像是只是想起了一个普通朋友因而才问及一句。

“还与以前一样。”九郎的神情出乎寻常的平静。

“那就好。”淮南王带着浅淡的笑意颔首道,“当初亳州茶肆一见,我便觉得双澄不同寻常。令嘉能有她相伴,必定是一件赏心乐事。”

“但愿能如皇叔所言。”九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揖别之后便转身离去。

******

他进入寝宫之时,荆国公主刚刚退下,官家见九郎到来,亦只看了看他,便先行离去。

躺在病榻上的潘太后脸色焦黄,听得外面脚步声又起,不由得紧蹙了双眉。近旁的内侍低声说是九郎到来,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九哥……”她甫一开口,便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九郎连忙跪在床前道:“嬢嬢还是安心休养为好,臣进来看一看就走。”

潘太后却摇着头,“官家方才还说大宴照常准备,老身却怕自己已经等不到那天了……”

九郎抬头望着太后,见她气色果然不佳,想起以往太后对他的关怀,心中不由沉重万分。

“嬢嬢不要说这样的话。”他伏在床前叩首,认真道,“适才太医们商议之后已开出方子,嬢嬢只管好好休养,等到大寿之时一定已经恢复了精神。”

潘太后的唇边浮现一丝苦笑,继而无力地挥手示意内侍退下。内侍们见她这样虚弱,都不敢离去,潘太后蹙紧双眉道:“怎么?如今见我病倒,竟连你们都不愿听命了吗?”

“奴婢们不敢。”众内侍急忙躬身告退。潘太后闭上眼睛又休息了一阵,等到室内彻底安静下来,这才缓缓睁目望着九郎,低声道:“交予你的信件,可曾收到了?”

他的眉间不由一蹙,低声回道:“清早已收到……”

其实九郎心中有无数疑惑,那信件是从宝慈宫传出,他按照上面所写的寻到了那里,果然见到了双澄。虽然此后的事情发展完全出于意料之外,但显而易见,太后是知道双澄会在那里出现的。

只是如今见太后连呼吸都艰难,他竟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开口询问此事。可潘太后虽精神不济,却也看得出九郎神情有异,不由哑着嗓子问道:“怎么,在那里一无所获不成?”

他攥了攥手掌,过了片刻,才道:“嬢嬢为何会知晓双澄所在?”

“还觉得是老身派人抓走了她?”潘太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脸去。

“不是。”九郎想起双澄所说的一切,心中起伏不定,却终究没将事实讲出。“臣只是不明白,既然此事与嬢嬢无关……那嬢嬢的讯息又是从何而来?”

潘太后闭着双目,声音中也带着疲惫。“你不必多问……这件事已让我烦忧太久,九哥,你亦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虽然你现在或许还是听不进我的劝告,但我还是不得不多说几句:本与你不是一路的人,又何必强牵住不放?到头来无非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白白损折了自己,才是后悔莫及。”

九郎听着她的话语,心间阴霾越发浓郁。

不知何故,以往太后厉声斥责都未能使他有所畏惧,可而今他处于这样的境地,听着这样的诫告,竟不由有一种虚空浩荡的沉重感。

然而他还是深深地呼吸了几下,认真地叩首道:“多谢嬢嬢训导。可是臣觉得,只要是自己真正喜欢过的人或事,即便用尽全力亦无法追逐拥有,那也不会留下任何悔恨。”

言毕,他挺身跪在床前,目光沉静,没有悲戚,亦没有怨恨。

潘太后紧闭着双眼,眉宇间有难以掩藏的愁绪,却再没说什么,只是长长地叹息。

******

九郎离开宝慈宫的时候,暮色已经悄然袭上天际。冯勉在宫外大概是等了许久,见到九郎出来,便忙不迭地迎上去搀扶他登上坐辇。

华盖升起,坐辇缓缓朝着凝和宫方向前行。

薄暮暝暝,朱色宫墙那端的花枝已有凋零之态,晚风还带着余温,落花却已簌簌飘飞远去。

远处宫阙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越之声,细碎如泉溅。他坐在渐渐黯淡下来的光色中,一天的所见之景如同飞快划过的画卷,连续不断地在眼前翻卷。

纵然想让自己定下心来,却又谈何容易!

头痛欲裂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九郎回到凝和宫还未停歇。冯勉搀扶着他的时候,明显觉得九郎脚步沉重。

“九哥想来是累了,奴婢这就叫他们送饭菜上来。”他殷勤地说着,转身便又吩咐其他内侍。九郎跨进书房便坐在了窗前,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冯勉颇为贴心地在离去时将书房门悄悄带上,于是这一室寂静便留给了九郎。

可是他的心还是一刻都静不下来。

暮色满庭,树影婆娑,可是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因为他都不知双澄此时此刻去了哪里,又在做着什么。

她曾是如云朵一般柔软的人,他也以为她是这世上最为简单的少女,可是直至今日听得她所说的一切,才让他知晓了那么多不堪聆听的往事。

宝慈宫内,当他再度看到太后与官家的时候,他便无法控制地想到了双澄说的事情。

关于怀思太子,关于傅泽山一家,关于那场令新宋惨败的征战。

官家与太后依旧坐享尊贵,可是许多人在那场浩劫中无辜死去,直至今日都不得昭雪。

然而他却无法当着他们的面质问,甚至没有办法提及一句。

只要他一旦提及,换来的只会是斩尽杀绝,不留痕迹。

——可是双澄这样离去,为的难道就只是所谓的无法面对?

九郎乏力地撑着前额,没法再往下想。

房门被轻轻推开,冯勉带着两名黄门探身进来,将饭菜放在了桌上。“九哥,您奔波了一天,快些用餐吧。”

他睁开眼睛,望着冒着热气的饭菜,不由又想到了双澄曾为他所做的一切。心中一阵酸涩难忍,不由侧过脸去。

冯勉屏退了其他人,不无忧虑地望着他道:“太后娘娘的病情还不知到底会怎么样,您可要千万保重自己。”

“我知道……”他低声说了一句,又道,“今日外出所遇到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官家知道,你可明白?”

“奴婢自然明白。”冯勉更是惶恐不安,“本来九哥擅自出去就是不妥的,再加上九哥还险些被歹人害了,奴婢们要是胆敢泄露一句,那也是给自己找死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惴惴不安地窥视着九郎的神色,过了片刻,又道:“可是九哥之前说……双澄不见了?那以后还能将她找回来吗?”

九郎抿紧了唇摇了摇头,不知是觉得不能还是无法回答。

冯勉还待开口,九郎却忽而道:“近来嬢嬢可曾派人出去过?”

他愣了愣,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宝慈宫内几个品阶高的内侍都一直呆在大内,倒是没出去过。太后这段时间精神也不太好,很少出寝宫,只有淮南王去探望过几次,听说言谈甚好。”

九郎缓缓地转过双目,望着冯勉不语。

“九哥在想什么事?”冯勉忐忑地问道。

他却只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这个夜间,九郎依旧如同昨夜一样,只是睁着眼睛躺在黑暗中。手中的双燕荷包微微发凉,簌簌落落的流苏被他攥在掌心,然而那个曾经爱之不释手的小小姑娘,却已如不知去向的燕,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他没法入睡。

与她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场景鲜明镌刻在心间,叫人不忍回顾亦不能遗忘。

可是,就在这纷繁缭乱的场景划过脑海之际,他却好似隐约想到了什么。

那个在汴梁城外出现的淡妆女子,初时便觉似曾相识,可是后来他却因见到了双澄而被惊扰了心思,完全没有想起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见过她。

如今却在这凌乱纷杂的记忆碎片中,倏忽闪现了一张脸孔,与船头的女子悄然相合。

亳州。茶肆。琵琶女。

九郎的心猛地一紧。

******

次日天色刚刚发白之时,他没有等冯勉进来侍候,便自己整束衣装,推开了房门。

尚在庭院洒扫的小黄门诧异地望着九郎。

“早朝可曾开始?”九郎沉声问道。

小黄门结结巴巴地道:“应该刚刚开始,殿下,是要过去?”

他却道:“叫冯勉去崇政殿外候着,早朝一罢,便请淮南王来一趟凝和宫。”

冯勉在得到此传话后也是颇为意外,但还是依照九郎的命令去了那里等待。

朝阳缓缓升起,金芒洒满宫阙高墙,凝和宫中却还是寂静。

九郎独自坐在偏殿一室,望着窗上光影斑斑驳驳,似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却听得门外脚步声响,随后,门扉轻轻打开,冯勉恭谨道:“九哥,淮南王已到。”

九郎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深揖。“恭迎皇叔。”

“令嘉怎会忽然请我到此?”淮南王一笑和悦,举步而入,“难道是要与我饮酒不成?”

“今日暂时无酒。”他淡淡说着,示意冯勉退下。

房门再度关闭,淮南王打量了他一下还未及开口,却见九郎上前一步,迫视着他道:“皇叔,双澄现在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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