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忽觉手中空空，好似丢了魂，因自我打量。

吴妈不解道：“太太在找什么呢？”因要上前去扶她。

大奶奶摆摆手，道：“罢了，你竟别扶我，沾得我身上也有股菜油味儿。”

她心里只嫌弃着，人老了真是愈发不讲究干净，围腰天天系在腰上从未见解下来，上面的油绩了可以刮一刮，不过想来也是个可怜人，因缓口气道：“方才你可见我的帕子了？我记得在厨房里还在的。”

吴妈眼尖回头指着她们走过的路，道：“那不是么？”

大奶奶定睛一看可不是，虽然院子里没灯，绢子影影绰绰倒还能辨认得出，虽是她手上沾着油，总比自个亲自捡要好，便道：“你去捡来。”

话说春和已捡起来，见大奶奶在前面，笑嘻嘻送过来。

大奶奶接了来道：“你不跟着小姐，大晚上来这里作什么？”

春和因道：“小姐让我瞧瞧太太气消了没，太太放心小姐说再不让太太劳心费神的。”

大奶奶听了这话心里甚是宽慰，道：“这才是知书达理的样儿，再不似外面教坏了的，油嘴滑舌顶嘴儿。你扶我去歇会儿。吴妈你自个去忙，不必再跟着我。”

春和因搀着大奶奶往屋里去。

晚间明月当空，映照着天上成鹤似的蚊子阵仗，春和一边搀着太太一边抬头看月光映衬下的蚊仗，大奶奶道：“你这丫头一花也大了，年底19了吧，可我想着让你陪着小姐去王家，倒也不曾留意过你的终生大事，也不知你怨不怨我？”

春和方才听到终生大事，心里羞涩，又听说怨字，忙道：“太太，我天生丫头命，我认命，哪有什么资格想那些有的没的的，再说若不是太太赏我一口饭吃，我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呢，我感激太太都来不及，太太说怨字让我自打自个脸，不守本份哩。”

大奶奶缓缓走在青花板上，手里的绢子摇着，道：“人啊，就要守本份，是你的自然是你的。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了二房里的夏和，那丫头长着一张狐猸脸，装可怜，男人最受不了那张脸，分明是勾人的眼神儿，今儿去一趟，竟发现这丫头对爷们上心了。

二奶奶从前还觉得是个利害人，如今老了，眼神不利索，放着这么个妖精在身边，迟早要出大事儿。”

春和心里一惊，素日夏和与她要好，同病相怜，父母都是日本人炸死的，若不是二太太那次去乡下带了她来，她年纪小，身体弱，恐怕已被人贩子拐骗到不干净的地方了。如今若是发生变故，夏和岂不是又要遭一次劫，她便故作惊讶之状道：“太太，那丫头今年虽已15了，模样确实长得好，只可怜是个没父母的孤独，和我一样的命，若不是二太太救了她，这会子恐怕已不在世上了，绕是这么说，太太还有件事你想都想不到呢，那一日早上我我见她口内念念有词，便觉得怪，悄悄走过去听了下，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大奶奶奇道：“你听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