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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陈辉绝尘而去,众人只惊讶这个“白袍将军”敢于如此不顾太后掩面,以下犯上,做出此等大不敬的举动,却没人注意到文以宁那失魂落魄的样子。

遣散了围观的宫人,文以宁只留下了自己身边的心腹,在同心堂内静坐了一会儿,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意给文以宁倒了一杯热茶,便在一旁悄声问道:

“主子,您和陈将军这是……?”

文以宁长叹一口气,“他挂念舒窈,听闻舒窈过世,过来责问一二也是应当的。”

听了解释,如意自然不再过问了。虽然陈辉常年在北方羽城驻守,可是天下百姓还是对这个将军记挂上心,世人都知道陈辉自幼丧母,老将军战事繁忙无心照料幼子。便将陈辉寄养在了文太傅家中。

文夫人与将军夫人乃是乳姐妹,自然待陈辉极好。后来陈辉长大,也是一心报国投军,这才去往军中,离开了京城。

陈辉可以说是同文以宁、文舒窈一起长大的,在文太傅夫妻丧命之后,除了家人和白袍军,这个天下最挂念的人也就只有文以宁和文舒窈。

今日看来,只怕陈辉因为文舒窈的死,对文以宁颇有误会,也伤了文以宁的心。

如意心里正合计着自己什么时候得空了,就去找陈将军好好解释一番,可是才回到了寿安殿之中,就看见封如海早早等在了大殿门口。

“封公公,您不在皇上身边伴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你家主子呢?”封如海着急上火,急乎乎地说道,“晋王进京来了,昨日晚上就到了,眼下正在驿馆里住着,差人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带着王妃进宫面圣、也想要给太后请安。”

“这么快——?”

如意脸色微变,难得地皱起眉头咬了咬嘴唇,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太后主子。”

封如海没有管如意内心的想法,看见了文以宁就匆忙过去将来意说明,文以宁皱了皱眉,只问了旁边的平安说道:

“平安,今日是初几?”

“回主子话,初七。”

文以宁嘴角一掀,心里冷笑,距离十五还有八天,晋王倒是打定主意要在宫中过中秋了。便安排了封如海让他准备着,明日早朝以后,在明光殿中安排晋王和王妃觐见。

待封如海匆匆忙忙去了,文以宁才能安心地坐下来,看到案桌上卫奉国已经帮他批阅好的折子,心里一暖,抬头冲卫奉国微微一笑道:

“卫公公,辛苦你。”

卫奉国却好像没有听见似得,只沉了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文以宁看了卫奉国一眼,只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如意进来,对着文以宁恭恭敬敬地拜下:

“主子,我想告半日的假。”

“喔?”文以宁看了如意一眼,随口道,“只需半日?如意,你若真有事,只管去就是了,不用记挂什么……”

“不,主子,不用,只需半日就好了。”如意冲着文以宁诡异地眨了眨眼,然后伴了个鬼脸就跑了出去。

这时候殿内只剩下文以宁和卫奉国两个人的时候,卫奉国忽然自作主张将殿外伺候的宫人都给支走,关上大殿的门之后,转过身来,沉着脸色盯着文以宁看。

文以宁目睹了卫奉国的一切举动,只呆愣了一会儿,之后就皱起眉头来:

“你做什么?”

“他就是您等了十年的人吧?”

“谁?”

“陈辉。”

卫奉国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咬牙切齿,文以宁咬了咬嘴唇,别过头去不看卫奉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卫奉国深吸一口气,绕过了案桌来到了坐着的文以宁面前,双手撑住了椅子的扶手只冷冷的看着文以宁道:

“您等了十年、盼了十年,心里想了十年的人,就是陈辉、陈将军,对吧?”

文以宁抬眼看着卫奉国,强忍住怒气道,“不关你的事!”

卫奉国被这么瞪了一眼之后,却犹疑了一会儿,放开双手背过身去,沉声道,“我早就同您说过了,我等了您十年,可以赢不过一个死人,但是却不容许您想着别的活人。”

文以宁一愣,看着卫奉国的背影,想起的却是在监侍馆之中,听见卫奉国对着小谢公公说的那一句“这是我的人,只能想着我的事”。

站起身来,文以宁绕到了卫奉国的面前,看着卫奉国那低头生闷气的样子,弯了弯嘴角,心里在偷笑,心想——原来不可一世的“千岁大人”也会有这样苦恼的样子。

只是,

陈辉同他的关系……文以宁暗中皱了皱眉头,现在告诉卫奉国是否妥当?

正在沉思的时候,卫奉国就抬手将他搂在了怀中,更轻声细语地对文以宁说道,“无论您心里记挂着谁,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我都会想办法把他请出去的。”

文以宁一愣,却没有推开卫奉国。

卫奉国却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圈着他的腰,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道:

“我一定会是您心里最后的人。”

这话配上卫奉国那一脸的温柔宠溺的表情,文以宁看了看,心里暖暖的,勾起了嘴角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因为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卫奉国是那种人,那种只要自己想要就一定会得到的人,多说无益,倒不如说——其实卫奉国该更有自信一些。

若非是他早就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或许今日卫奉国不会如此患得患失。

或许,

该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告诉卫奉国更多的关于自己的事,不过眼下,时机并不成熟,而且晋王已经入京,只怕是还需要留出更多的精神来应付。

待到次日,文以宁和卫奉国倒是又恢复了平日的关系,保持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却又互相恭敬有礼,叫旁人看着觉得奇怪,却拿不出什么把柄。

八月的京城,天高风清。秋天蓝色的天空之中,见不到一丝云。

早朝之后,封如海拿着皇上的圣旨到驿馆将晋王和王妃宣召入宫。无关政要,文以宁不方便在明光殿直接见到晋王夫妇,便安排了封如海和三权的首领在明光殿之中和晋王相见,然后,文以宁在寿安殿中设晚宴款待晋王和王妃,算是宫中正式的替他们接风洗尘。

如意告假了半日,却在早朝之后匆匆忙忙的出现,直接来到了文以宁面前,急匆匆地问道:

“主子,晋王和王妃还没有来过吧?您还没见到他们吧?”

文以宁摇摇头,有些奇怪的看着如意。如意一听见文以宁的回答,倒是彻底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点点头、喘了一口气道:

“那正好,来主子,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文以宁好奇的看着如意,却看见如意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珠子串成的手钏来,那珠子晶莹好看,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拴着的细线却是红色,看上去虽然有几分诡异,却也十分别致。

文以宁笑,任由着如意给他戴上了那个手钏在左手上,看着如意那认真的样子,他又忍不住开口说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怎么、小如意你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吗?”

如意一愣,立刻涨红了脸,高声尖叫道:

“这个是辟邪保平安用的,主子你又笑话我!我不理你了!”

文以宁看着如意一瞬间气成那样,笑了笑,拍了拍如意的肩膀:

“好了,我收着就是了,你何必那么生气呢。”

“不不不,主子,我说了,这是辟邪的!能保护你,你一定要随时戴着,不能取下来的,一定不可以取下来!”如意说得特别认真,临了、还补了一句,“我可是要随时检查的,您就算是沐浴的时候,也给我好好戴着!”

文以宁看着如意亮着眼睛特别严肃认真的样子,心里好笑,却也随如意去了,只点点头、算答允了如意的要求。如意这才笑逐颜开,但是还是一再强调一定要好好戴着。

等应付了如意,御膳房的人来布膳,晋王和王妃也很快就到了。

宫里的正式场合,文以宁还是只能穿着明黄色的衣衫,接受晋王和王妃的跪拜。文以宁没有让小皇帝参加,那孩子在与不在于事无补,何况晋王所求,到底不是凌风慢能给的。

安成年间,晋王这是头一次入宫,宫里宫外的人都十分好奇这位边疆的王爷。而且,中原人对蜀中、苗疆都十分好奇,一方面对蜀中奇诡的景致神往,另一方面却又惧怕蜀中的瘴气、苗疆的走兽。

这次晋王还带着他新迎娶的苗疆公主进宫来,宫人们自然是远远地围着张望——

苗疆人将银视为至高无上的宝物,今日晋王妃也是戴着她们苗族最珍贵的银角头饰、银色的项圈,手腕、脚腕上都是带着漂亮的阴冷,走起路来发出清脆的声响,更是引人注目。

王妃年轻,大约也是二十年纪,苗疆人喜食野果,那些野果养人,苗女各个都是容貌出挑的。这位公主更是人中之凤,肤若凝脂、明眸皓齿,一行一停之间,风华出彩。

“王爷和王妃都免礼起来吧,我们殿中一叙。”

文以宁说着,却注意到晋王起身的时候,先是将王妃扶起来、然后再自己起身,这个动作当真体贴——却不大像是十年前他见过的那个晋王能够做出来的事。

“文公子,”晋王妃却忽然开口、用一个十分陌生的称呼叫了文以宁,“妾身有一样东西想要送给公子,却不知道公子喜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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