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桑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赵砚沉默了。

这样的父子关系，确实是有点儿危险啊。

万一哪天皇帝受不了，要废了太子，到时候可怎么办？

这爹和儿子之间的关系，你还真是说不准。

赵砚沉吟片刻：“我回头想法子，叫人在北边置办些产业，万一到时候赢不了，咱们就带孩子去那边，怎么样？”

季桑道：“北边会不会太冷了，你觉得南边怎么样？”

“也可。”赵砚认同道。

“也好，只是银钱不好带，到时候咱们都换成银票。”

两个人一本正经地商量起来，隔着一道帘子，善思和鹊儿坐在一起，都听到了这话。

过了几日，陆决一家去大昭寺拜佛，正好是善思也要去拜见法师，这回季桑没去，善思带着弟弟妹妹。

中午吃饭，周见鹊把陆决拉到一边，问他说：“皇帝是不是要废太子了？”

陆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诶，我没听说呀，你怎么知道的？”

周见鹊含混道：“我听说的。”

陆决一下子就着急了，跳脚道：“这怎么行啊，那废了太子，李熙以后就当不了皇帝了，他前儿才答应我，以后我做他的丞相，我们还约定了要做儿女亲家呢！”

陆决是真的急了，但周见鹊只管提出问题，陆决再问别的，他就不知道了。

陆决急啊。

皇帝有好几个儿子呢，听他爹说，最近五皇子和六皇子都很风光，只有太子老跟皇帝吵架，十分不孝。

陆决觉得自己要是个不听话、总吵架的儿子，那他肯定也会换一个儿子喜欢的。

过了两日，陆决难得在先生面前走神了，等下了学，他不回家，他跟着李熙去见太子。

太子看见这男孩子，心里喜欢，叫他跟李熙都挨着自己坐。

陆决心神不宁的，吃完饭，他忍不住，午睡的时候悄悄跑过来，他拉着太子的袖子，说道：“殿下，您不要和陛下吵架了，父子没有隔夜仇的。”

太子也不生气，说道：“是你爹教你来劝我的？”

这也太不靠谱了，怎么叫个孩子来跟他说这话。

陆决赶紧摇头，说道：“不是的，殿下，是我自己要跟您说的。”

太子迷惑了：“你也听说我跟陛下吵架了？”

他只是跟他爹吵架了而已，也不是头一回了，怎么这回连个孩子都操心起来了？

陆决搓搓两只手，脸上全是犹豫，半晌他一咬牙，一跺脚，说道：“您再和陛下吵架，陛下就不叫您当太子啦，他有好多儿子呢，要是换一个当太子，到时候李熙可怎么办！”

太子的脸色刷地就变了。

太子的贴身内监一惊，把手里的拂尘都摔到地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陆决被吓了一跳，太子赶紧扶着这孩子：“你从哪里听说的？”

陆决道：“在、在大昭寺听说的。”

准确地说是鹊儿弟弟跟他说的，但他怎么能将好兄弟供出来，这不行的。

内监震惊道：“殿下，大昭寺人来人往，难道……”

太子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心中十分沉重。

要知道，妄议储君可是大罪，但在大昭寺中，竟然有人说出了这样的话，还叫一个孩子听见了。

看来他的这个位置，真的很让人惦记，他们在大昭寺这样的佛门净地都压不住心里的欲望。

他身体不好，李熙年纪又小，跟皇帝的关系似乎也不够和睦。

难怪他们藏不住那份野心了。

最要紧的是，他的父亲，真的有那个心思吗？

陆决看看这两个人，太子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李熙，才跟我说这话的，万不能传出去了。”

陆决听得稀里糊涂的，说道：“我谁都没有说，我爹娘都不知道呢。”

太子拿起桌上一个果子，递到陆决手里，叫他出去玩耍了。

内监爬起来，立刻就去通知太子的铁杆心腹了，陛下起了废立之心，这可是大不利啊！

过了两日，大臣们之间就流传着太子不敬皇帝的消息，总之各种流言蜚语，都是对太子不利的。

太子从前犯过的错，以及太子身体不好，子嗣稀薄的事情，到处都传了起来，好像国朝真的要换掉这位贤德的太子了。

对此，皇帝选择了沉默，太子也不为所动。

好像这件事情要变成真的一样。

季桑发愁道：“咱们难道真的要收拾东西走了？”

赵砚镇定说道：“这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流言，更有煽风点火的人，暂且不必理会。”

季桑靠在赵砚身上：“我换了些银票，回头托人再去外头买些地。”

赵砚抚摸着妻子的后背，安慰了她好一会。

谣言的起源地，周见鹊小朋友，他正和善思躺在床上说话。

案子已经破了，武先生也忙完了，他们明日就要继续自己的学业了。

周见鹊正在让善思考校他一些问题，以免明日被先生考校的时候出现纰漏。

善思道：“放心睡吧，你已经很不错了，离咱们俩下场考试还要许多年呢。”

周见鹊心里也知道，说：“麻烦哥哥，我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做得更好。”

善思摸摸他的头：“我不是觉得你麻烦，我是怕你辛苦。”

周见鹊笑道：“我当然知道了。”

不过他并不害怕辛苦，他可是有大志向的人。

“而且咱们最近去好些地方玩耍了。”周见鹊道。

虽然他苦读，但他玩耍的时候还是有的。

善思给他拉拉被子：“嗯，睡吧。”

很显然，谣言的传播者，已经忘记了他曾经问过的问题，更不知道自己引起了一场什么样的风波。

因为那真的只是他突然想起来才问的，他还要埋头苦读，问完之后，自然就不记得了。

至于陆决，这孩子也正睡得沉。

他已经想清楚了，大人的事情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努力一点，以后好保护他的小弟们，当然了，李熙也在其中。

孩子们的梦境安静甜美，他们还有大人们为他们撑起的一片天，不必思虑太多。

流言蜚语四处传播，很容易导致朝堂上的一些问题，也会滋生一些人的野心。

有些人能够忍得住，但有些人忍不住。

很快就有人露出了马脚。

五皇子在外头的酒宴上喝醉了酒，将自己的兄长，当朝太子贬损了一番，这话传到皇帝耳中，惹得皇帝大怒，下旨将人申饬了一番，关在府中，过几个月成婚后，就要被送去封地，以后无召不得回京。

五皇子除非谋反，不然他是彻底没机会了。

太子则被皇帝安抚一番，父子二人在朝会上十分和睦，才算结束了这场流言。

太子的对手又少了一个。

但皇帝一共有九个儿子，最小的今年才四岁。

只要皇帝再活十年，那太子就有前赴后继的对手。

季桑什么都不能做，她对赵砚道：“等我以后烧香的时候，多烧一炷香，希望太子殿下赶紧赢。”

赵砚笑道：“若是求神拜佛真的有用，那倒好了。”

季桑道：“没见过这个有用的，你们赶紧想想法子吧。”

夫妻俩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