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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月碎

到了夜里,本来说就与朝臣说半个时辰的事,可过了一个多时辰,谢梓材也不见回来的样子。柳微之在房中昏昏欲睡,勉强坐直了身子想到庭院中去看看。

只是才打开门,就见到了熟悉又不愿见的身影。

“主君殿下。”他行礼道。

杨祁也不装作生疏,坐在庭院中就招柳微之过来坐。

“白日里的事传出去之后,震动可不小。”杨祁说。

“是陛下莽撞了,我会劝她,你的地位她断断不会动。”

“今日不动,难保来日。等到回京城,江北士族自然会推柳兄为主君,到时候可就不是我杨家能抗衡的了。再加上陛下倾心于你,我如何能有立足之地啊,史书上这样的事还少吗?”

柳微之默了一阵,叹说:“你想要什么?”

“想要保住我的位子,想要保住江南世家的威势,想要陛下不因柳兄之故偏爱柳家。”

起初他想借柳微之让谢梓材有孕,只是当时是以为,柳微之这辈子都不会回到她身边了。若是他要回来,杨祁自己就不得善果了,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些我都能答应你……”

“我不信这样的答应,”杨祁打断,而后举起手引了一杯酒水让自己沉着的脸色不显得那么阴骘,“况且如今不想看到这一切的,也不止我了。柳兄应该知道,萧家也送来了人在宫里呢。”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柳微之眉心直跳:“今夜是萧家和你,绊住了陛下。”

“只是让陛下知道,她还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能掌控局面。”杨祁笑说。

“柳兄知道的,如今前线顺利,可各处统将里,萧家和杨家的人都不少,我这几日看你跟陛下浓情蜜意的,我倒是闲下来,同那些人先打了招呼。若是太女非得在这个时候辜负江南,柳兄猜猜会有什么结果?退回江南,对我们来说,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怕陛下……”

他言语里的淡然却全然是威胁,柳微之冷笑一声问:“你要我怎么做?”

“请柳兄今晚就离开此处,去跟柳復统领会和吧,军营里还有你一分位置,”杨祁目光微冷,“还有,便是请柳兄自己上一封折子,说自己德行有亏,跪拜叛军逆臣,有辱门风,实为一耻,不宜入幕后宫。”

良久柳微之也没有说话,杨祁便轻声说:“纵然我知道柳兄当日下跪,实为无奈之举,但说到底,事情却已然摆在眼前,也只能请柳兄为陛下,受些委屈了。”

“我不敢委屈,”他淡笑摇了摇头,“还该谢殿下,饶了我一条命。”

而后他起身进了房间,在杨祁的注视下写完那书折,摆在案上之后便起身离开。

今日是初二,那残月实在残缺,或许由他亲手斩断掰碎的东西,真的不是他想要回头,就来得及的。

谢梓材走进殿庭的时候,就因为殿中诡异的气氛感到了不安。

原本以为只是战事,谁知道一开口,就全是白日里她提过的事了。

“启禀陛下,柳微之毕竟是曾经当过叛臣的人,陛下宽宏,容他再做官,但若是放在枕侧,实在也不妥当。”

她笑道:“柳仁大人与他都是被迫才向魏桓生下跪,怎么,在站的诸位都有站在魏桓生面前宁死不跪的气节?”

“柳仁大人已死,陛下既然赐了谥号,臣也不便再谈论什么。只是柳微之本就非善类,当初就有侵占江南土地一事,为此才与您和离,实非有德之人,况且……”那臣子顿了顿,递上折子,“臣听闻,从前柳微之便与魏桓生过从甚密,柳微之在珉州为官时,据说就曾与魏桓生有过谋反密谋,这是一些人证的口供,陛下若是想,也可见见他们。”

谢梓材粗略翻了翻便已经开始心浮气躁了。

“朕不在意……”

“陛下必须在意。”那人又答。

断而后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大臣上前来说:“陛下,这是前线的战报,如今战事正是紧张时候,还望陛下不要做另前线将士寒心之事。”

现下将柳微之扶持上来,未免就让人觉得,回到京城之后,江北势力仍旧,江南世家、兵士现下所做的一切,未免成了别人的嫁衣。

他们是在威胁,如若谢梓材现在不放弃这个念头,这战事就不好说了。而且这军报上,根本不止杨家人,恐怕是萧家也掺和进去,有他们两家,江南的世家也多有动作。

纵然她起先有意在军中压制了这些人的势力,可他们仍旧有半壁江山,她轻易不能动。

她铁青着脸拂袖而去,刚到寝殿前的时候就见到了杨祁恭敬行礼,她心底一沉,提着裙摆就跑了进屋。

面前只有被门风吹动的烛火,和空荡荡的房间。

她颤巍巍拿起柳微之留下的折子,她看着上面的字迹,想起从前他初到东宫时写下的字,要比现下有力一些。他一辈子都是带着手脚上的伤在活的,明明他种种苦难都是因为她,在外人眼里却成了德行有亏。

“你做的。”她问道。

杨祁没承认,行了个礼说:“陛下还是早日休息吧,等待还朝一日。”

“你可曾想过,我若是还朝,你们今**我,难道我就不会追究?”她咬牙问。

“陛下大可追究,臣今时今日所做一切,没有半分逾矩错处,还请陛下大局为重。”

永远是这样恭敬,可偏偏是最不安分的。

秋吟来侍奉她睡下的时候轻声劝:“如今也只需要再等待一些时日就好,陛下莫要慌张。”

“我知道。”她只是又觉得不甘心,在她以为情势已经变换了的时候,事实却还在告诉她,她还是无力掌控全局。

“柳大人待殿下的确是真心,没有让陛下为难,便自行离去了。”秋吟叹说,她从前也清楚柳微之的脾性,但看他一次次为了谢梓材退让,也不得不感叹这份情意太经得起消磨。

“做太女,守不住他,做皇帝,怎么还是守不住。”她嘟囔着。

“朝朝暮暮,从不是帝王之爱。”

秋吟说完这一句时,已经见她疲累睡去,无奈笑了笑。

都等到今天了,又何必介怀这一点时日。

到了秋日,江南的湿气越发重起来,也就到了柳微之最难熬的时候。

柳復每日看着柳微之到了晚间疼痛得难以入眠,又碍于前线没什么东西,也无能为力。

“魏桓生据说已经离了京城,到了南边来亲自督战。说起来咱们陛下也确实是好气魄。这一路上都一直在前线待着,大军进一寸,她也往前推,绝不龟缩后方,由此军心才是真的坚定异常。”柳復将当前形势分析了一通。

她看了看柳微之皱起的眉头和他微颤着的手说:“这些时日兄长就不要再上阵了。”

他微楞,而后看着自己微抖的手,还有走起路来有些疼痛的双腿,淡淡笑了:“知道了,不给你添乱。”

“不是添乱,本就不需你这样上阵杀敌,你前段日子心绪也太差了,我拦不住才不提。你现在再上去,魏桓生没死,你的命都要赔进去了。”她抱怨着。

柳微之为了柳仁的死,这心结就没放下过,整日里望眼欲穿就想回到京城,心中太沉,所以上阵也不过是让自己得一些安慰。

他摸了摸柳復的头,从来是小姑娘一般的人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这样来看,将来柳家也还算有倚靠。

“柳统领,这是有人送来给柳副将的。”一个兵士上前来说。

柳微之接过那小漆盒便打开来看,柳復也好奇凑了过来而后笑:“放了那么些止疼驱寒的药材,还有这些温手暖膝的精致东西。我前段日子还懊恼着没办法帮你,现下看来是杞人忧天咯。”

他微笑着将漆盒关上回头对柳復说:“你若是这样羡慕,自己也赶紧去寻个夫婿来,免得母亲偶尔来信总不忘这件事。”

“父亲新丧,这样的事,也不着急……”她突然又低落了几分,看柳微之神色又不好起来,赶紧又笑道,“走啦,喝些热酒去。”

就在二人拉拉扯扯准备去用些吃食的时候正撞上一个斥候奔了回来,他们赶紧回头蹙眉等着消息。

“报!前方来报,叛臣魏桓生就在百里外的城池处。”

柳微之掌心突然又起了噬骨的疼痛。

魏桓生名为御驾亲征,所以到了前线,隔着一条江与谢梓材对望着。

知道魏桓生的下落之后,谢梓材就不顾群臣反对要亲自到最前线来。柳微之所在的地方就是正面与魏桓生交战之处,是以重兵集结,许多人也都涌来了这城池。

也才两三个月,她看起来又瘦了不少,他跪下行礼时,感觉到谢梓材的脚步在他面前停顿了半刻,只是又很快移走。

她克制着没有在旁人面前显露出什么,也让柳微之松了口气。

只是夜里他才巡夜完,回到帐子里准备歇息时被人一把抱住才轻笑起来。

“没人看见吧?”他问。

“你就只关心这个。”她嘟囔着替他解下身上的负重,而后抓起他的手,看他指节弯曲着,微微拉扯就在皱眉。

“很疼吗?”

“习惯了。”

她捧着他的双手在他掌心中呵气,温热的气息暖了暖他手心,疼痛似乎真的舒缓了不少。

“这几个月杨祁有对你做什么吗?”她拉着他坐在床边,靠在他怀里轻声问。

“没有,都还好。”总归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想置他于死地的事来,但惹出来的风言风语不少,他来此做事也多有不便,好在也能克服。

她摸了摸他的面庞,想着当年大婚的时候,还是皮肤白皙的一个少年郎,现下黑了不少,温润气质变得冷然,好在还有几分柔情能包裹她。

“杀了魏桓生,回了京城之后,我会再想法子把你留在身边。你上的那道折子,杨祁故意传了出去,还特意收捡起来,之后肯定要来阻挠我,那个时候你不许再偷偷走,我来想法子解决。柳微之,我忍你很多次了,绝不能再有下次了。”

也才二十出头,此时的她生起气来,早已没有当初的娇憨,眉头蹙起时是帝王威严,却还有温情柔软。

其实上次他偷偷去京城的时候,谢梓材就想,最后原谅他一次。可再出一次事,她还是又原谅了他。

她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人就是这么个躲避隐藏的性子,情爱从不出口,温温吞吞惯了。她又那么急躁,也那么不安心,他一点点退让就让她觉得生气,也让她怀疑这份情意。

所以他们白白耗了那么多年,错过了那么久。

此刻她学得沉稳,也学会了退让和步步为营。既然他还是这个性子,她就要更坚定一些,他退,她就要进,只有这样才能将人握住。

“就让我护你一次。”她低声说着,抓着他的手指轻轻按摩,希望他能舒服一些。

他吻了吻她眉心,不想看她这样愁思万千,浅笑着说:“只要不伤你,我就不逃。”

“就算伤了我,你也不许跑!”她急切说,“你逃了才是真的伤我。”

良久之后,他对上那双嗔怒又哀伤的眼,也不知该如何说。

他也不想走的,可世事无常,从前他那么轻易就许诺她的一切,现在却说不出口了。

于是他轻轻吻上她的唇,算作回应。她眉间有了几分松懈,两三个月来紧绷的神经被他安抚着,她搂着他的脖子跟他亲近起来。

在床榻之事上,他向来是温和的,有时都让人觉得他没有那股冲动,只是她一味在求。但听着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她抓着他的脊背被他安抚着,湿腻的汗水让两人身上都黏糊糊的,都在潮湿欲望里沉溺。

魏桓生这御驾亲征,想来也没有达到他要的效果,许多效力的江北士族,在前线反倒得了机会,逃跑投降者越来越多起来,就连曾经鼎力支持的几个王侯,也都因为战事情势开始求自保之道。

“他筹谋那么多年,其实本不止这点本事。只是这些年陛下削藩之念让他越发紧张,勾结了何空游,就想趁着先帝病时动手,行动慌忙,又师出无名了一些,他仍旧是不得人心的。”柳微之看着这几日的军报说道。

“他以为争权夺势,握住兵权便能万事大吉,可世事最无常的,乃是人心。世家寒门,他没有一个握住了。”柳復也嘲弄着。

此时外头突然有人说要找柳微之,他狐疑着走出去就见到了元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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