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闻着咖喱香，都不由自主地吸吸鼻子，还有人大概是老吃货，说：“不错，是泰国咖喱。”郭小铁冲他竖起大拇指，真厉害这都分辨得出。
黄一飞也不怯场，他笑嘻嘻地跟大家做自我介绍，还介绍了郭小铁：“我的诨名叫黄豆芽，这位美女叫郭小铁，大家叫她锅贴好啦，我们是黄豆芽锅贴组合，希望大家支持我们！”
客人们哈哈哄笑开，郭小铁尴尬地“啊”了一声：“喂喂，我成锅贴啦？”黄一飞叫她赶紧趁热乎劲送菜。郭小铁心说还是第一次被起了这个外号，算了先不计较。她推着餐车给大家盛咖喱，这香味太浓烈了，一时间把烧鹅之肥美都盖了过去。并不是人人都特别热衷于咖喱饭，但闻到这味道不馋的，还真是没几个。
其实咖喱饭加些鸡肉或是牛肉更好，无奈五花肉不是它的标配。用块状的咖喱制品太过普通。这其中的咖喱粉经由郭小铁的手细心磨制。她做的是泰式风味黄咖喱，用了八种不同香料，还加了些罗望子汁、椰子汁和高级奶油增加滑润口感，咖喱辛香稠和，土豆块完整但轻轻一碰就碎开成泥，味道香浓。
“锅贴，再给我加一勺咖喱。”一个客人说，郭小铁很乐意，她脸上带着点投机取巧的笑容，招呼黄一飞过来送上五花肉串烧，不爱吃辣的可以蘸甜酱，还有温热的面饼和清爽的生菜。
看着大家吃饭，事情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口味从轻到重很容易，但反过来就挺难办。好些客人都被浓烈香味吸引先吃起来，而他们一旦吃了味道更足的咖喱土豆饭，再吃烧鹅，味觉上首先已被咖喱盖过，吃别的滋味就不足了，土豆又是淀粉类食物易饱，烧鹅的肥美自然会打些折扣。
她一边给客人加咖喱和发面饼，眼睛瞟了一下门口的鹅叔。这老家伙一张脸像铁板似的，双手抄在怀里瞪着客人的餐盘，好像也没料到郭小铁会做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儿。不过他心里还自我安慰，就算咖喱味重盖过了烧鹅又如何？对外友好协会的人平时吃喝应酬都不少，咖喱饭和串烧实在太便宜，他们都是翡翠宫的熟人常客，应该知道谁的手艺更高。
郭小铁没有想那么多，她一脸得色，别人“锅贴、锅贴”的叫她，她也不生气。她推着餐车来到最后一桌，扫过一众边吃边聊的客人，突然小心脏慌乱停了一下：不会吧，艺术家小姐也坐在里面？！
可不就是她，她今天裹着一身粉紫色大披肩布料，坐在一桌的最里面，正和人谈笑风生呢，一不留神还真没注意到。郭小铁一时间慌了神，她搞不懂了，陶乐薇今天怎么会来的呀？
“锅贴小姑娘，这咖喱饭味道调得不错，和我们在东南亚吃的差不多。”此时这桌有个客人夸了一句，郭小铁赶紧回过神来继续上菜，等到把面饼和生菜酱料送到陶乐薇面前时，她闷着小圆脸，一副怎么也想不通的表情。
陶乐薇说了声“谢谢”，语气悠然，好像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她把滴着肉汁的串烧五花肉弄下签子，包在垫了水灵灵生菜叶的面饼上，再抹点甜辣酱，细白的手这么一卷一折，拿起送到唇边。
红唇轻启刚要咬下去，这时候她抬起一双美目，看看郭小铁，狡黠地一笑：“怎么啦，我不能来？”
“不是不是，”郭小铁赶紧摇摇卷毛头，“可昨天晚上你没说今天会来呀？而且……”
“你认识这个女厨师？”此时一桌的客人问陶乐薇，顺便夸奖了一句，“手艺挺好的啊，虽然简单但是味道真不错。”
“是啊，”陶乐薇温柔一笑，“这是我朋友，所以我今天才特地来捧捧场。”原来对外友好协会的会长是陶大师的老朋友，里面很多人都认识，有这层关系，她想来“蹭”一顿商务套餐，那还不容易吗？
一桌的客人也不知是不是给她面子，说郭小铁的确不错。郭小铁扁扁嘴，她这脑瓜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了，首要任务是希望饭后的投票能合格，其他的事儿再说吧。
趁各位吃午餐的时候，工作人员搬了两块会议室用的大白板进来，还有一百个磁铁花，到时候他们上来投票，要是郭小铁他们能超过三十多朵花，那这次的考验就算是过关了。郭小铁看着他们搬东西，心说真是搞得跟幼儿园活动似的，不过嘛，权利这个东西人人都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选自己这方呀。
客人们吃饭的时候，郭小铁做着服务生的工作，她的目光不自觉瞟到陶乐薇那儿。看到她吃了一点五花肉包饼，又喝了一点鹅叔套餐里的响螺例汤，她轻轻吃着烧鹅腿上的瘦肉，姿态很优雅，时不时擦擦嘴和旁人闲聊些什么。
忽然她看到郭小铁一直看着自己，微笑了一下，继续去吃烧鹅腿和白米饭。郭小铁留神注意，她吃了一些咖喱土豆，包了两张卷饼，也没有再添加。是不是我做得很难吃啊？郭小铁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她怎么不吃完呢？
午餐完毕，协会成员们都吃得挺满意，有些人叫服务生拿打包盒来。郭小铁长了个心眼主动帮他们拿，这才发现自己做的咖喱土豆饭，还有五花肉串烧他们都吃了很多，至于鹅叔的招牌油亮烧鹅腿，一些客人没怎么动，都要打包带回去。
黄一飞见此情景，很是不解，问郭小铁：“美女，看来他们并不是不喜欢烧鹅，都要带走啊。”郭小铁扁扁嘴：“那自然，谁吃得下两份饭，咖喱冷了之后多难吃，烧鹅腿打包回去，家里微波炉一转，又是一道好菜呀。”
“那你就失算啦，要是客人吃完抹嘴就忘怎么办？”黄一飞有点着急，“论菜的价格，我们是比不过鹅叔的，而且他又是这里的老资格，好多人都认识他。”
郭小铁摇摇头，她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的，但她深信自己的手艺没问题，说：“急什么，我们做的菜也不差，看大部分人都吃完了，只要三十个人选我们就行啦。”黄一飞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要不是郭小铁，他只能做土豆五花肉焖面，油腻腻的更得不到好评。
很快，服务生给大家送上饭后水果，切片西瓜和青红提子。接着投票活动开始，鹅叔和郭小铁黄一飞都站在前面，一个领班说了些场面话，大体是感谢协会和酒店的合作云云，接着请大家上来投票，郭小铁和黄一飞赶紧拉票：“喜欢我们的咖喱饭吗，请投给黄豆芽锅贴组合！”
第一个客人走上前去，郭小铁握着拳头想旗开得胜，她的小心脏“噌”一下被吊了起来，三秒钟之后又“噗通”掉到地上。
那位客人还是投票给了鹅叔，他这么一带头，那一桌的其他人几乎也选了鹅叔。郭小铁有点想不通了，她看到鹅叔挺得意的表情，不由挺恼火：什么呀，这一桌不是吃咖喱饭挺香的吗？还叫了自己好几声锅贴呢。
黄一飞用胳膊肘捅捅她：“美女，你果然还是天真了，很多客人和鹅叔都认识，就算我们的香味印象深刻，但他们怎么可能为了我们这种愣头青，去得罪老相识？”
成年人的世界真虚伪，这种事情应该无记名投票的啊，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新人嘛，郭小铁腹诽了几句。他们还是继续给自己加油，可接下来果然也差不多，绝大多数客人都投票给鹅叔，只有少数几人投给郭小铁他们。
鹅叔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得意，他不屑地瞥了一眼两个厨二代，好像在说：“姜还是老的辣。”
本来黄一飞还大声说：“请支持我们。”他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接下来又上来几桌客人投票，大多人还是选了鹅叔，只有寥寥数人觉得郭小铁他们不错，那客人还说：“烧鹅腿是很诱人，只是我对家禽过敏不能吃，只好选咖喱饭。”这才选了郭小铁，她忍不住嘟囔：“这话到底是夸我们，还是不得已才做出的选择啊。”
接下来的投票数额，郭小铁压根不想去看，也喊不起劲头了。一直到最后一桌之前，拢共算下来鹅叔得了七十朵花，他们将将够二十朵，距离三十的合格线还差一些。黄一飞叹了口气把白帽子摘下，低声叹气：“美女，早知道费这么大功夫还是不及格，还不如做土豆五花肉焖面呢，这些人真是看人下菜碟。”
郭小铁的心也凉了半截，几个鹅叔的老客户和他谈笑风生，一个劲儿夸他的烧鹅有水平，初出茅庐的小厨师再回去学几十年吧。她觉得不是滋味，好像现在才恍然大悟过来：这就是翡翠宫的商业活动吗，因为有名气所以就一路顺风，不管美食好坏都投给认识的人，那么以后参加美厨大赛，会不会也出现这样的情况？
工作人员让最后一桌的客人上来，那一桌里有陶乐薇。“美女，本来要是能合格，少东家我还想你吃一顿超级至尊阳春面，现在看来也悬喽。”黄一飞叹口气说，他掰着手指头数花，郭小铁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找一天去排队，总能吃到吧。”
黄一飞刚想回一句，突然他面露喜色：“别说啦，快看快看！”郭小铁赶紧一看，那个客人脸上笑嘻嘻的，把花投给了她，她一愣，接着的几个人也如法炮制，都投票给了郭小铁，她心头一喜。
黄一飞乐了：“美女，这桌客人有眼光，我们还没输。”郭小铁看了投票数：二十九朵花。那还差一朵就能合格啦，她一下子高兴起来，看到陶乐薇娉娉婷婷地走上前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是艺术家小姐啊，刚才还看她吃烧鹅腿挺香的呢，她会选哪一方？陶乐薇笑盈盈地拿着一朵磁铁花，有意无意撩了郭小铁一眼，长长的眼睫毛扫得人心里痒丝丝的。
她好像犹豫了一下，问领班：“能不能两方都选，都很好。”郭小铁紧张起来：都投也行啊，只要凑够三十票就合格啦。
领班笑着说：“小姐，一人只能投一票，当然你弃权也可以。”陶乐薇好像挺遗憾，她把玩着磁铁花，好像真的想弃权了。
“别呀，”郭小铁的小圆脸苦了下来，一副哀求苦恼的模样，跟她作揖，“拜托啦一定要投一票。”陶乐薇狡黠地看看她，嘴角一扬起，打量了一下两方，她越是拿不定主意，郭小铁就越紧张，她搞不懂两人明明是认识的，为啥不帮自己呀，难道真的是自己做的咖喱饭很难吃吗？
看到她紧张得无以复加，陶乐薇轻笑，也不耍她的小心脏了，最后……她把磁铁花按在了黄豆锅贴组合的大白板上。
“欧！”黄一飞欢呼一声，“美女我们合格啦！”他兴奋地哇哇叫。郭小铁的一头卷毛也飞扬起来，她快乐之余又有点彷徨：艺术家小姐真会玩人啊，我差点被她吓死喽。
鹅叔好像也没料到这一出，就算他知道陶乐薇和郭小铁认识的也没辙，他自己不也有那么多老客户吗？领班宣布比赛结果，他故意没说两个小年轻合格的事儿，只说了鹅叔得了多少票，希望大家在翡翠宫吃得愉快，还顺便广告了一通优惠贵宾餐券的信息。
午餐时间正式结束，协会的客人们离开，陶乐薇也跟着他们一起走。郭小铁一时冲动追上去叫住了她：“艺术家小姐。”陶乐薇回头：“嗯？”
“那个，”郭小铁抓抓卷毛头，“谢谢你选了我这一方，然后我合格能进翡翠宫见世面了。”陶乐薇“嗯”了一声，郭小铁有好多话想说，但不知说什么才好，期期艾艾地憋出来一句：“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看你咖喱饭吃得不多啊，鹅叔那个套餐你好像挺喜欢……是不是我做的菜很难吃？”
陶乐薇轻笑一下，说：“没有，只是不太吃到烧鹅，新奇罢了。”郭小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给自己面子才这么说的。
“嗨，原来你们俩认识呀，早说呢害我最后提心吊胆的。”此时黄一飞跑了上来，他拍拍郭小铁：“多亏你的合作，也让我顺利合格了，少东家我说话算话，你什么时候想吃我们店的超级至尊阳春面？周末有空吗？”
郭小铁犹豫了一下：“这个先嘛攒着，周末我还有要紧事。”说着她瞥了一眼陶乐薇，她的要紧事就是当作画模特去呀。
“什么面？”陶乐薇挺好奇，主动问黄一飞，他赶紧把事情给说了，顺便介绍了一下自己面馆少东家的身份，吹嘘了一通这碗面如何如何好。
“这么神奇的阳春面啊，”陶乐薇笑着说，“我倒是很有兴趣。”黄一飞很醒目，他赶紧说：“这位大美女你也一起来吃，多亏了你最后一票帮忙，少东家我请客。”
美女就美女呗，偏要加个“大”字，郭小铁腹诽了一句。陶乐薇温柔一笑：“这件事就听郭小铁的吧，哪天约好了我和她一起来吃，怎么样？”黄一飞赶紧答应，这时候领班叫他过去帮忙搬东西，他打了个招呼就跑开了。
郭小铁话语间有点酸溜溜：“大美女的待遇就是高，一句话人家就请你吃超级至尊面了。”陶乐薇笑起来：“今天你做的是咖喱饭还是醋泡饭？记得周六上午到我的工作室来，带上厨师服，我要画一张小样。”
“我会的，”郭小铁眨眨大眼睛，“还要带什么吗？”
陶乐薇低声轻笑了一句：“带上你的脑子。”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郭小铁追问，陶乐薇摆了摆手：“算了，反正你也没有，我们周六上午九点见，上次给你的名片，应该还在吧。”
郭小铁连连点头：“名片我一直放在抽屉里，这回不会弄掉了。”陶乐薇笑笑，抬起手来抚弄一下秀发，皓腕上的粉色水晶珠链叮叮当当，她说：“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你好好工作。”
郭小铁答应，陶乐薇一转身，粉紫色大披肩裹着她动人的身材悠然而去。郭小铁顿时想到昨晚上的那通电话了，她喜欢泡泡浴呀，美女的生活习惯就是会享受。